萤火虫编织着夏夜，少男少女在大石头上盘膝而坐，聊着过往。漫天星光闪烁，洒向水墨长亭。暖风吹过，传来声声叶响。
“黑白子好像回去了，也不打声招呼。”诗晴采了些柳条、野花，悉心编织着花环。
“嗯。”宇星小声应着，拖着脑袋欣赏诗晴灵巧的双手。
“看什么啊，都盯半天了。”
“你的手好漂亮。”小胖子诚信赞美，言语中全然没有轻薄之意。
“切，你这登徒子，又来了！”诗晴也不恼，抬起头笑道：“我这花环编好了便送你。等过几天，我和绝辛就得回丹白了，下次再见面，咱俩可能就长大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听听泉流，望望星空。”
“嘿嘿，一定能。到时候我肯定长高了，也变帅了！”小胖子左摇右晃，做起美梦来。
“得了吧，先让大肚子瘪下去再说吧！”
“我这是内力！你懂不懂！”
“那一脸肥肉也是内力咯。”
“你……”宇星说不过，不甘心地瞪了一眼，继续欣赏起那双玉手来。
“哎，你说他俩聊这么半天，在聊什么啊？”诗晴使了个眼色，望向长亭里，“都站这么久了，也不嫌累。”
“不知道，可能是国家大事吧，操那个心干嘛。”眼前是这么美的姑娘给自己编花环，哪有心情去想两个糟老头子。
“嘻嘻，胖小星，我有个问题，那天在考场里，你是不是看了我的答卷？”诗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人听到。可周围只有流水和虫鸣，哪有半分人影。
“嗯，但我是写完自己的卷子才看的，绝对没抄你半个字！”宇星以为诗晴误会了，急忙解释道。
“看把你吓得！”诗晴捂嘴偷笑，“我不是想说这个，那天考官的表情，让我很在意。”
夏夜的寂静，让时光慢了起来，空中传来的花香和面前美貌的女子，让宇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安静地聆听者女孩的诉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打扰这份宁静。
“我自幼喜欢读书写字，对于文章也很有自信。那天我以‘风花雪月’为题，以自然、爱情、人生破题，自以为文笔尚可，可那考官竟是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看到你的文章以‘玉白红玉’为题，却引得考官连连赞美，就想知道咱俩的文章差在哪里？”
“太浮夸了。”宇星单刀直入，倒也不避讳，拖着脑袋，慢悠悠道，“你的文章太多华丽辞藻，像堆砌出来的玉墙，或许好看，却经不起推敲，一碰就碎了。”
这句话让诗晴心生不悦，她一向认为文章就是要将最美的词句整合在一起，否则和俗人讲话有何区别？
“再有就是，你的文章太过冗长，空无一物。”宇星继续说着，丝毫没有顾及诗晴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其实引子写的还行，可之后洋洋洒洒上千字，都是在重复引子里的内容，看似把‘风花雪月’分了三种境界，实则全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并无深意。通篇看来，空无一物，皆是虚言。”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来，诗晴压住脾气，尽量保持声音平稳：“空无一物？那你倒是说说，你写的是什么？”
“轮回。”宇星答得很干脆，“我不是命题人，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但我想风华与雪也好，玉白红玉也好，其实都是在讲这两个字，轮回。”
“怎么可能！这两个词和轮回有什么关系？”诗晴声音急躁起来，“玉白红玉我看不懂，也就算了。风花雪月和轮回根本挨不上边吧！”
宇星眨眨眼，想了很久，回答道：
“我记得姑娘将这四个字拆开来写，最后写‘雪月’之时，将的是年华老去，两鬓斑白，却仍对酒当歌，揽月入怀。对吗？”
“对……”诗晴点点头，她没想到宇星能将文章记下，并表达的如此清楚。
“这与我最开始想的玉白红玉几乎一样。玉者，如人新生，一尘不染。白者，初入尘世，正气凛然。红者，一生波澜，凝于一处。最终一字仍是玉，想来是将死之人，归于淳朴。”
诗晴听得呆了，说实话，这“玉白红玉”四个字，她全然没有头绪，能从中悟出人生起伏，归于尘土，实在不像是十四岁的少年说的话。不禁暗想：“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若是考场之上，她能想到这一层，自会得意洋洋。可宇星似乎另有深意——
“若如此写，和姑娘想表达的第三层风花雪月便如出一辙了。乍一看似乎不错，可细想来却漏洞百出。单单这最后一字，为何还要用‘玉’呢？玉白红黑也好，玉白红灰也罢，都能表达此种效果。既然用同一字，其中定有深意。正在此时，我看到旁边‘风花雪月’中的月字，方才明白，这同用一字的缘由。”
“什么缘由？”诗晴已被眼前少年的智慧折服，心向往之。
“轮回啊……”宇星傻笑着，“无穷无尽的轮回。”
“轮回？”诗晴还是不理解，可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佛教典籍，人百年之后会去向何处呢？或化为尘土，或随风而散，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经历轮回，获得新生呢？换个角度想，即便人化为尘土，可对于天地而言，人依旧代代相传，无穷无尽。
宇星抬头望着空中皎月，说到：“你看这明月，千年前便笼照着天下苍生，这千年过去了，依旧笼罩着。于人而言，月缺月圆，千年未变。于月而言，薪火相传，绵延不息。”
诗晴顿悟，脱口而出道：“前人望月所想，一如今人望月。今人望月所念，一如后人望月！”
“没错！”宇星拍手笑道。
诗晴将编好的花环戴在宇星头上，宇星把头伸过来，乖巧的像只小肥猫。
“你若早生几年就好了。”诗晴双眼含笑，如月牙一般。
“为啥嘞？”宇星装作傻子模样，捏着嗓子问道。
诗晴没有作答，伸出食指，在宇星的鼻子上轻轻摁了一下，同时撅起嘴，发出“嘟——”的一声，
夜色渐深，诗晴歪歪头，把花环戴在宇星的小光头上。
“该走了，胖小星！”
“好！”宇星拍拍屁股，用手扶正头顶花环，像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
长亭内，军邪向鬼剑邪诉说着自己的计划。
“这么说，是天意……”鬼剑邪叹口气，惊叹于军邪的眼界与胸怀，也哀伤宇星既定的命运。
“不错，孩子是留下的火种，若那一日真的来临，我们早已化作白骨，必须要有人继承我们的意志。”
“魔族……真的那么强大吗？”鬼剑邪喃喃道。
“是的，他们的强大，早已超过我们的认知。星象，不会错的。”军邪抬起头，缓缓闭上双眼，“等魔族进攻之日，或许便是人类亡种之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挡住那一天。”
二人沉默不语，各有思绪。不远处，诗晴宇星一前一后追赶过来，天真烂漫。
“希望他，不负你们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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