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的距离是多远呢？
这样想着，白青子便已经付诸行动。
溪水间的碎石错落，在密林山涧中，流淌的溪水总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治愈感。特别是在夜晚燃起温暖明亮的火堆，正有友人在谈笑着。
“小青子~注意安全，不要摔倒了啊，会痛的。”
碧翠丝像是老母亲一样叮嘱着，卡尔大刀阔斧的坐在石头上喝着上次落脚城镇买来的酒，一边转动着穿在树枝上的烤鱼，一边念叨着。
“最近天气好像又冷了些，是不是该开始给她穿更厚的衣服了？秋天也快过去了吧…但是总感觉这个秋天快得有些反常。”
“笨蛋啊你，因为我们越来越靠近极寒之地了啊！那地方可是一年四季都下着雪，往那个方向走，气温当然会骤降。”
“这也说明，我们越来越靠近目的地了吧。”
“……总感觉有些不太舍得呢，要是永远都到不了那个地方就好了。”
“不要乱讲，好了不要想这些了，青她的确开朗活泼了很多呢。她觉得高兴吗？”
卡尔有些失神。
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无时不刻压在她肩上，她生而有自己的执念与信仰，痛苦而乐观着。这样存在于她身上无以言喻的温柔，有时令他恍惚。
她是真的在快乐着吗？
还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所以表现出了最天真无忧无虑的那一面呢。
显然，碧翠丝也想到了这些。
她抬指撩发，急匆匆的想要结束这个让她不安的话题。余光随意一瞥，就窥见刚才还玩得很开心的小姑娘正孤零零站在一块石头上揉着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饿了么？”
碧翠丝心跳一滞，急促起身，赶忙走到白青子身边慌乱摸摸她的脸。幸好摸上去的体温正常，而且她眼睛也没有泛红，没有在偷偷的哭。
白青子软软靠在她怀里，仍揉着眼睛，用着口齿含糊不清的声音小声撒着娇：“困。”
碧翠丝心底石头落地，额头抵上她额头，笑着将她圈在怀里哄她：“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背包里还有上次没喝完的半瓶羊奶呢，热一热喝完再睡，不然会饿的。”
白青子摇摇头，眼睛都已经有些睁不开，只是一直可怜又软软撒撒娇说着困。
碧翠丝没有办法，只好示意卡尔过来抱她去帐篷里睡。
给小姑娘铺好柔软的毯子，又盖好被子。火堆温暖的光映进帐篷里，映上她蜷缩成一团像是圈着尾巴的狐狸幼崽一般静好的睡颜，光是看着，都令人治愈。
碧翠丝与卡尔相视一笑，各自无奈耸肩。
等吃完晚饭，给火堆添加了足够撑到天亮黎明的干柴，碧翠丝才同卡尔一起进帐篷休息。
半夜，困得迷迷糊糊的碧翠丝被袖口小弧度曳动的力度惊醒，睁开眼时，小小一只的小姑娘正下意识往她怀里钻，想要贴近她，想要她抱。
碧翠丝心尖软得一塌糊涂，连忙伸手抱住她。
“怎么了？”
“冷…”
白青子发出了短暂的音节。
一旁的卡尔转醒，将被角掖了掖，起身调亮了火堆添了些柴，最后又把自己的冬装外套盖在最上面。
可即便如此，睡梦中的白青子还是闭着眼一直委屈的念着冷。
到最后，她身上出了一身的汗，额上的发已经被汗水濡湿，身上温度烫得吓人。还是不断的蹭在碧翠丝怀里，近乎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说着冷。
卡尔跟碧翠丝的睡意吓醒大半，一时间又有些茫然无措，只能围着怀里的小姑娘观察着她的情况。
万幸的是，当天方稍微露白，出现一线黎明的时候。白青子终于安静下来，也不再喊冷，昏沉沉汗涔涔的进入了深度睡眠。
卡尔递来在溪水里洗干净又拧干的手帕，碧翠丝仔细擦去小姑娘身上的汗，又在帐篷里给她换了干净衣服。见她睡得平稳，再无异常，这才勉强放心。
“天气越来越冷了呢。”
“是呀。”
“希望早点到春天吧。”
碧翠丝与卡尔默契的结束了丧气的对话。
——
白青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睡到了下午。
她醒来时，碧翠丝跟卡尔正在为天边不断飘来的乌云而担忧着，今天会是雨天吧。
见白青子揉着眼醒来，碧翠丝递给她早就热好的温羊奶，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中午好呀，小家伙，准备好迎接美好一天了吗！”
白青子重重点头。
她意识还有些迷糊，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天那套，露出了些许茫然困惑。
总感觉，在昨夜她好像独自去了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到处都是尖锐坚硬的冰块，脚下踩着的是像镜面一样的霜层，晶莹剔透。
唇畔呵出的热雾，也会被冻成烟。
四处都是狭窄的、白色的，孤独，虚无到没有丝毫真实感。冷得连骨子都在疼，咯吱咯吱的作响着，疼得想着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果然，是梦么？
这样想着，白青子窥见树叶枝干间的蛛网，上面覆盖着细密的雨丝，而雨丝正在不断随着冷空气而凝结成霜花，漂亮又残酷。
已经快到冬天了吧。
结果到了下雨，那几片乌云果然带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降雨，猝不及防到卡尔还没能提前找到能遮风避雨的山洞亦或者树洞。
三人顶着外套在阴郁晦暗的雨幕中奔跑着，冰冷的雨滴打落在身上，总让人感觉不适。
渐渐的，白青子脚步开始慢了。
等碧翠丝回过神来时，掉队的小姑娘已经落了远远一截，正跌坐在雨中用一种非常懵懂无措的望着前方，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得不能再可怜。
卡尔还以为这孩子是刚才跑太快摔着了，笑着跑回去拍干净她身上的泥土，想要牵她起来。
白青子努力控制着身体，竭尽全力的想要顺着牵引的力度站起身，但令她无助茫然的是，无论如何咬紧牙努力着也做不到这一点。
碧翠丝表情开始有些不对劲，她伸手紧紧抱住小姑娘，尽量温柔的语气。
“还能站起来吗？”
回应她的，是顺着冰冷雨水从小姑娘脸颊上滑落的大滴大滴的泪珠。
白青子坐在雨中泥泞里，抬袖想要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她弯眸，极力忍住想要哭的声音，仰起脸朝着面前的两人露出了比哭还令人心碎的天真笑容。
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了。
被药效抑制住的病痛，在悄然降临的冬，终于还是开始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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