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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阳光透过没合紧的窗帘翩跹半缕进来。

顾离坐在书桌前作画,电脑屏幕上穿着蓝色鱼尾星空裙的少女的线条稿正在缓缓成型。

他疲倦的伸了伸懒腰,撇向眼书桌上的数字闹钟,已经清晨七点半了。

他扬了扬唇,再过一个小时,小姑娘就应该起床了。

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他起身出了卧室,便看到李珍正在门口换鞋,地上堆满了大包小包。

李珍闻声,抬头看了过来,顾离正站在卧室的门口看她,她蹙了下眉头:“小离,昨天又没睡吗?”

顾离珉了下唇,摇了摇头:“睡了一会。”

李珍面色凝重:“又做噩梦了吗?”

顾离的眸子骤然一缩,瞳孔里好像倒影出噩梦里的场景。

瓢泼大雨的马路上,一声刺耳的急刹车,有一个瘦弱的身体被高高半空中,又重重的落下。

血。

好多好多血。

那么大的雨,却依旧稀释不了的血。

她倒在血泊里,任由他怎么唤她,她都没有再醒过来。

觳觫之感霎那间蔓延至全身,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的惊恐。

他知道,那不是噩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事。

那件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的梦境里重演,她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离他而去。

李珍看见顾离苍白的脸色,她就知道他又被魇住了。

她急忙走到顾离的身边,轻轻的抓住他的手臂,轻声唤道:“小离,别想,都过去了。”

李珍不仅是顾离的幼儿园老师,还是他的心理医生。

顾离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伴随轻微的躁郁症。

除了李珍,没人知道顾离曾经自杀过。

三年前,有个女孩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死法死在他的面前。

从那时起,顾离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等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瘦脱相了。

那时候,少年已经长开了,一米八的大个子,站在她的面前就跟杵着根竹竿一样。

他的肤色本就白,而那时候的白是带着死气的,满脸青色的胡茬,眼底乌黑一片,死气沉沉的双眸里没有半丝光,乱糟糟的黑发间竟生出了几根银丝,明明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郎,却活像个沧桑的八十老汉。

李珍见到他的那一刹心惊不止,她带了顾离十来年,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害怕。

害怕顾离下一刻就要倒在她的面前。

她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医师,她见过太多颓废的病人,或是歇斯底里,或是麻木不仁。

而他那时候的状态,用一句行尸走肉来形容,半分都不过分。

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来陪他,时时刻刻的守着他。

他的情况也在慢慢的好转,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慢慢的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就在她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的时候,顾离自杀了。

智商过高的人,连医生都能骗。

他攒下她给他的所有安眠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片一片的将那些安眠药干咽下去。

她不敢想象,她甚至不敢问他药苦不苦。

他的内心比药苦太多太多了。

父亲,母亲,姐姐,一个个的死在他的面前。

那个女孩的死亡,让他心中最后一根线,断了。

他被救过来的时候,分裂出了第二种人格。

这个人格只有五岁。

为什么定格在五岁呢?

因为那一年,所有的悲剧还不曾发生……

只有“五岁”的大孩子懵懂的看着她,嘴里喃喃的说道:“老师,姐姐说要乖乖的,乖乖的她就回来了。”

后来,少年真的乖乖的了,乖乖的治疗,乖乖的吃饭,乖乖的睡觉……

乖乖的度过一个又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

顾离眸里的沉痛弥漫不散。

是啊。

都过去了。

一切都好起来了。

但是这个人在悲痛里度过了大半生,偶然的得到的温情,不会让他感到温暖。

就像一双冻僵的手突然放进热水里,第一感觉一定是痛的。

他心中的不安,比眼前的苟且更甚。

他心中有惶惶不安的慌乱,有患得患失的无措,唯独没有尘埃落定的欣喜。

失去的太多,反而不敢轻易去奢望得到。

他“嗯”了声,不再深想。

李珍将一袋药放在茶几上:“给你带的药,睡不着的时候吃两粒,别天天睁眼到天亮。”

她转头看顾离:“我听我爸说你最近上课时间睡觉的时间短了些。”

顾离依旧淡淡的“嗯”了声。

李珍说:“白天少睡些吧,晚上多睡会,尽量将睡眠时间挪到晚上。”

李珍苦口婆心的说道:“小离,我知道这有点难,慢慢来,会好起来的,好吗?”

“好。”

李珍叹了口气,她对顾离亦师亦母,她心疼他的遭遇,照顾他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她去门口拎起她那大包小包的菜:“你要不要去睡一会,我做菜还要一两个小时才好。”

顾离淡淡的回道:“睡不着,我帮你吧。”

“也行。”李珍知道他这个点睡不着,也不勉强,“你过来帮我择一下菜。”

李珍每个月都会过来一两趟,每次过来都会把冰箱堆满,顾离不忙的时候会自己下厨。

李珍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和一包全麦面包递给顾离:“你先吃点早餐。”

“我买了牛肉,猪肉,鱼,虾,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你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顾离掀了下眼皮:“随便。”

李珍:“……”

打死他都吐不出几个字来。

李珍知道顾离是什么德行,懒得费口舌,按照他平时喜欢吃的菜挑出了食材,剩下的食材放进冰箱里。

顾离吃完早餐后,便开始帮忙打下手。

等他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李珍在厨房炒菜,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便大手一挥将他赶了出去。

顾离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这时候程希予应该醒了,便去卧室将还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

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他顺手点了进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高档小区内,程希予和路知许并肩同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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