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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离趴在桌子上,其实没怎么能睡着。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一个人呆在家的时候,晚上大部分时间都会失眠。

他的人生道路中淌满了血,父亲的,母亲的,那个人的,他一闭上眼,就是一摊血色。

满眼的红,漫天的黑,没有止境,无法呼吸。

他在这种环境中活的太久,渐渐的和黑暗做了伴,在漫长的黑夜里独行。

有时候他会索性不睡,在家里各个角落里忙碌着,或是学习,或是游戏,更多的时候,是制作那些屋子里都快塞不下的标本。

他爱标本,因为曾有一个人跟他说过,美丽的东西其实是可以一直保存下来的。

起初的时候,他的标本只是一些花草和虫类。

再后来,黑夜留给他的时间太多,他慢慢的也学会了制作更多类型的标本。

花草、昆虫、真菌、动物、化石……如那个人所说的那般,美丽真的可以一直保存。

只不过,永远没了生命,只是一个漂亮的死物。

但却可以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便够了。

那个人走后的第二年,他遇到了“程希予”,小心翼翼的跟在季晨安的后面,望向季晨安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少女藏不住的欢喜。

霎那间心跳如雷,他承认,那一刻,他以为她回来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转学,进北川中学,入一班,最后,成为“程希予”的同桌。

在“程希予”身边,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在她走后的第八百一十五天,他终于安然入睡,在北川中学,在高二一班,在和“程希予”做同桌的第一天,在这张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或许是她和她太像,以至于在他每次从浅寐中醒来时,恍惚间,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

一刹那,恍如隔世。

季晨安曾跟他说过,让他不要自欺欺人。

是。

他知道季晨安是对的。

但很可悲的是,人类的理性和感性是同时存在的。

理性告诉他,该离开了,她不是她。

但感性却让他迈不开脚步,那张脸……实在是太像她了。

而理性和感性的交织,如同一张大网紧紧的裹挟着他,是作茧自缚般的折磨,却也是他仅剩的唯一的慰藉。

看着她被利用,即便知道她不可能是她,但想到那张和她长着同样的脸被人欺负后会难过,他还是随手将证据保存了下来。

那张脸上,不该出现难过的表情。

就像是刚转来一班的时候,季晨安惹她不开心了,看着那张脸上出现了伤心不悦的表情,心中那头潜藏的凶兽入了魔,还未反应过来时,拳头就已经砸到季晨安的脸上了。

是新仇,更是旧恨。

他往右边侧了侧头,将半边脸露了出来,望着雪白的墙壁,眸光深深。

他知道小姑娘现在正在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但是,他该怎样去跟她解释从前种种?

那不堪回首的过往,那在记忆中逝去的人,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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