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先生勉强笑了一下，道：“祖母对我很好，手把手地教我读书写字骑马射箭……”
洛夕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柯先生长长地吸了口气，终于恢复了平静，“祖母病故后，大王便立刻撤军，并为祖母祈祷一年，后本就要前来报此大仇，可偏偏大盛很多城镇出现疫病，报仇之事便拖了下来，东齐白氏趁此机会拉拢贵族……大王再无法忍耐，神巫作为大王的第七子，便替大王亲征。”
洛夕瑶连连点头，“嗯，这下我就全明白了。你……也别太难过……”
柯先生笑了笑，道：“是，我祖母百岁得蒙巫召唤，是喜事。只是她对大盛意义很重，她去世后，大王迟迟未立太子，神巫不得不从神庙中走出来，平衡各方势力。祖母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我们却不能看着她守护的大盛被东齐白氏小人毁掉。”
“那就好。”洛夕瑶完全在听别人的故事，心中无悲无喜。
柯先生忽然问道：“洛九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吗？他们是否都在神秘之地隐居？”
洛夕瑶苦笑了一下：“我说不记得，柯先生会不会信？”
说着，她看向远方的天际，想起脑海中闪过的模糊的脸，剧烈的疼痛袭来，洛夕瑶在柯先生惊恐的目光中从马背上跌落。
“洛九姑娘！”柯先生跳下马，大喊道：“快请巫医！”
洛夕瑶回过神来，擦过冷汗对他笑了笑，道：“老毛病，没事。我们一路疾驰，医者都跟在队伍后面，实在不必让人来回折腾。”
“看我看你……”
“先去大都。”洛夕瑶无视柯先生伸出来的手，慢慢站了起来，苍白之色从她脸上褪去，“我的脑袋出了些问题，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不去想，便不会疼痛难忍。”
二人这才缓缓前行，到得黄昏，来到了一个小镇。
柯先生的亲兵已先在此打点好，他们一到便住进了当地富户的大院。
柯先生对洛夕瑶说：“你方才跌下马，又出了好些汗，今儿就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
洛夕瑶笑道：“好。”
屋内有一个高大的木桶，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水。
洛夕瑶在山里折腾六日，又在军营两日，她是真需要好好洗一洗。
刚把头发洗了，柯先生便抱着几件叠好的衣服放在门外。
洛夕瑶十分警觉地看过去，见无人进来才放松下来。
柯先生在门外道：“这间宅子空了很久，一时找不到适合你的衣服，我便找守宅的老人要了他女儿未穿过的衣衫。”
洛夕瑶立刻道谢。
柯先生道：“你的伤真的不用请人看看？”
“已经好了。”洛夕瑶道，“一路辛苦，柯先生不必照顾我，也好好歇息吧！”
“那我先走一步，你放心，门外无人，你可放心把衣物取进去。”柯先生说罢，便转身离开。
这时，洛夕瑶也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伤，她抬手摸了摸上臂起皱的皮肉，“好像鬼怪……怎么感觉我这皮肉是后贴在骨头上的……”
犹豫了一下，她匕首轻轻划开皮肉，竟未见血流出。
匕首掉落在地，洛夕瑶惊呆了。
她……还是个人吗？
或者说，她还活着吗？
她明明知晓疼痛……
待她用干净的棉布裹住身体去拿了衣衫换好，她才平静地走了出去。
见到坐在院中湿着头发的柯先生，洛夕瑶点了下头，轻声道：“在当我？”
柯先生笑着道：“是啊，有些担心你的头痛之症。”
说着，他便带她去了书房，坐到桌前，桌边放着笔墨纸砚。
洛夕瑶走过去，见他正在画魔鬼谷的舆图。
“你是在这里出现的？”柯先生问。
洛夕瑶点了点头，“我睁开眼睛，就在马背上，而马儿就站在这里。”
“可是……”柯先生沉声道，“神巫说，这里本没有人。”
洛夕瑶轻声道：“是，我是突然出现的，就好像闭上眼睛在床榻上歇息，再睁开眼睛之时，变换了世界。很匪夷所思，但我知道的就是如此。当然，还是有些区别的，区别就是我不确定闭眼睛的时候我人在何处，我只知道我是从这里开始有记忆的。”
柯先生看她脸上的神情不似作伪，连忙说道：“我并未怀疑你什么，只是我看你头痛之症来得古怪，你又不想让巫医看，所以我想着，你是否在战场上丢失了魂魄，三魂七魄不全，记忆也会不全。而且……记忆不全还好，就怕……”
洛夕瑶神思不属，随口问道：“三魂七魄不全，要怎么办？”
“神巫可以为你祈福，不过要在巫神庙才行。”他边说边拿了一张梅花笺，“祈福需要沐浴更衣，焚香斋戒的。你若不信任医者，想让神巫祈福，便要等神巫大都面见大王之后才可以。”
洛夕瑶接过梅花笺，看了看上面写着祈福需要做的准备，道：“多谢。只是巫神庙似乎不止一座，我要祈福的话，要去哪一个呢？”
柯先生叹息一声，道：“大都的巫神庙最大，可魂魄迷失，需要在丢失的地方寻找，所以待神巫的事了，你要同他回魔鬼谷。”
“再回去？”
柯先生看着她，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可眼中却很空洞，“是的。”
烛光下，洛夕瑶渐渐觉得眼前人像是假的。
迷朦之间，她伸手过去，指尖轻轻地抚过眼前细嫩脆弱的脖颈。
感受到血脉跳动，洛夕瑶才回过神来，“抱歉。”
柯先生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是想起了什么？”
洛夕瑶点头又摇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柯先生叹道：“不要想得太多了，待神巫见了大王，我会帮你同他说的，神巫一定会有办法。”
洛夕瑶心里很是别扭不安，“还是不用了，我想在大都四处走走，也许走着走着，我就想起来什么了。”
柯先生却是不由分说道：“这怎么行？倘你再跌下马要怎么办？若是在僻静处还好，若是在繁华处，你知不知道你跌下马很容易被其他马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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