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工业区内，时不时传来巨型机械运作所发出的隆隆声响。
追随着那条螺旋的光带，余哲森在两根直冲天际的大烟囱前方降落。
这是一处进行NU2矿石精炼压缩加工的能源工厂，遍布工厂的传送带流水线昼夜不停歇地运输着从深海开采的NU2矿石。矿石在传送带上绕着工厂走一圈，经过粗略分拣、粉碎、萃取等多道工序被转变成高度浓缩的液态NU2能源，再被分装成不同体量的罐装能源输送往整个铁穹世界的各个能源节点。
“整个铁穹世界十二座复兴都市的公共能源供给都仰赖星舟市的这座工厂，至少过去数十年间是这样的。”时心仰望着工厂内复杂的流水线以及流水线上忙碌不停的工人说道。
“瞿望景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吧。”余哲森循着光带的指引前进，从工厂生产车间的中央经过，和两旁操作岗位上的工人们井水不犯河水。
时心梳理着从于清雪那边得到的情报：“联合工业区的铁穹复兴能源工业集团，是这里没错了。”
“我们将会看到什么？”余哲森用手去抓那条向前延伸的光带，但光直接从他的掌心穿了过去，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握不住。
几名路过的工人转过脸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余哲森和时心，他们似乎很奇怪为什么会有外人进入生产车间。
“不知道，你和于小姐不一样，没有受过系统的心灵感应能力训练。所以你侵入进了瞿北侧的意识世界之后，没法主动掌握这里的信息，只能循着他留下的线索去一点点探索。”时心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和陷入他人的梦境很像，不过好在瞿北辰也没有接受过什么专业的思维防护训练，否则这些工人们注意到我们的时候他的防卫意识就应该出手了。”
余哲森耸了耸肩：“在唯心的世界里战斗我们不可能会输吧？”
“是唯心世界，但也是人家的主场，如果瞿北辰意识到这一点，他的优势会更大。”
心灵感应能力有着非常复杂多变的应用，除了直接搜刮对方意识世界中潜藏的信息，实战中还包括了欺骗、控制等多种运用。
这些对于清雪来说或许信手拈来易如反掌，但对余哲森来说每一步的行动都需要深思熟虑地斟酌。
此行的目的是从内部攻破瞿北辰的防御，使其放弃或者无法完成毁灭七岛市的行动。要达成这个目的，进行意识层面的欺骗比如给对方灌输失败的理念是比较可行的方法。
但余哲森从未尝试过用心灵感应能力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目标，这会比从目标脑海中搜索信息更难，涉及到更高深的思维攻防。
余哲森沉下心来，努力回想于清雪曾经教给自己的思维攻防的要领。
“时心，我们进来之后时间过了多久？”
“现实世界里的时间流逝了差不多一分钟，距离第二波海啸到来还有六分半钟。”
余哲森估计这个时候现实世界中的瞿北辰还没有发觉自己和时心进入了他的脑海，也就无从发现他们的意图。
这个意识世界中的景物并不是瞿北辰脑海中现在正在想的东西，而是他的深层意识和记忆，想到此处余哲森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时心，如果我们在这里篡改瞿北辰的记忆，抹去关于瞿望景遭受异能病折磨的片段，再为之虚构一段美好的人生经历，是否可以从根源上消除他想要报复世界的动机？”
“值得尝试的想法，你想给瞿北辰灌输什么样的记忆去替换掉他人生中的悲惨片段？”
余哲森迅速在脑海中构思道：“首先瞿望景没有去报名参加异能基因催化剂的志愿者实验，依旧老实本分地在这座能源工厂工作。因此他也没有和原配妻子离婚，而是在幸福的家庭中生下了次子瞿北辰……”
“不行，你一下子动的东西太多了，连他的生母都改变了。”时心摇头否定这个构想，“篡改记忆必须建立在对方相信的基础上，倘若他不信你设计得再好也没有意义。”
“是这样吗……”
“就好比现在有人篡改你的记忆，把你的父母改为归临教派的信徒，把安志天塑造成杀害你父母的仇人，把安何描绘成你不死不休的宿敌，这种逆天的内容哪怕没有我帮忙纠正你自己也会发现异常的。”时心拿比喻解释道，“人的脑子和电子脑相比唯一的优点就在于此，记忆总是伴随着长期的情感积累和习惯养成，不合理的东西不会因为强行改变而变得逻辑自洽。”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逆天……那我刚才的那个构想不能用了。”余哲森顿悟过来。
时心像个导师一样循循善诱道：“欺骗需要掌握心理学的规律，人们总是愿意去相信他们所期待的东西。骗术大师应该针对目标的弱点制造针对性的骗局，有人贪财就给他编造发财梦，有人胆小就拿天大的麻烦恐吓他，有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就诱之以美色。”
“这些是你新学的？听说现在搞电信诈骗都用上人工智能了，果然不假。”余哲森调侃了一句。
“这是我本来就掌握的知识。”时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我很好奇，汤溯光教授在创造你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给你灌输这些东西的？”
“我认为‘父亲’在创造我的时候怀着神话中女娲、上帝创造人类一般的心境，既有匠人的严谨，也有至亲尊长一般的关爱。至于为什么要给我灌输这些东西，因为我的本职工作是白金时代的战斗AI，战斗战术从来就离不开欺诈和骗术，这一点克莱尔指挥官应该教过你才对。”
余哲森笑了笑：“你说得对，教官教过这些。判断敌人的意图，隐藏自己的意图，伺机待发一击毙命，这些都是她在战术课上重点讲过的东西。”
“那么在决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之前，我们应该先判明瞿北辰的真实意图。”时心提醒道。
余哲森愣了一下，瞿北辰的真实意图？难道不是毁灭星舟市吗？
但以时心的智能不可能会问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这个问题一定有值得他思考的地方。
“瞿北辰的真实意图……表面上看起来是他为了报复这个带给他悲惨人生的世界秩序而听从无脸人的教唆，打算用灾厄级的异能毁灭七岛市。”余哲森迅速地思考道，“但实际上，他这么做还有别的理由？难道是为了他的父亲？可是瞿望景已经死了……”
“凭空猜测是冒险的行为，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时心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来吧，继续跟随光的纽带，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瞿家父子中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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