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柳长安坐赃终伏诛 许梨园秋宴临受命（6-5）
柳升失去理智咆哮朝堂，更是重提杨慎名曾祖杨广之事，唐玄宗不禁浓眉紧锁，眼露厌恶之色。殿上众臣听得柳升骂街，一个个对号入座，似是而非，好像柳升在说：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众臣虽是义愤填膺，然而一则如果回怼了，不正好说明自己是柳升口中所称的倚势弄权之徒？二则涉及前朝旧皇，撇都撇不清，哪还敢接口出言。个个噤若寒蝉，明哲保身！在风向不甚明朗的情况下，谁都不敢轻易上阵，众人齐齐看向右相李林甫和左相李适之。
李适之虽然生性粗疏，却也知道涉及前朝旧皇，要是胡乱接话，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他正思索落井下石之策，李林甫不愧是老江湖，对李隆基的脾性更是了如指掌，早看出皇帝眼中的厌恶，因而不待众人反应，已是出言上奏，柳升既为己之弃子，焉有不落井下石，以绝后患之理，更何况他还敢反咬一口，他掷地有声道：“陛下，臣久受圣恩，自开元二十三年以来，为相十余载，虽不敢言鞠躬尽瘁，却也废寝忘食，上则竭力匡主，中则协佐同僚，下则尽心益民，深怕尸位素餐，无所建树。非臣贪功言表，然沐王道，受圣恩，臣为相期间，寰宇之内倒也清平无事，朝堂之上亦未有波澜。”他顿了一下，突然提高音量，喝道：“不曾想，今日竟有斯人，胆敢公然咆哮朝堂，悖逆不臣、谬判前朝、恶诋同僚、妄议国策，臣身为百官之首，只觉面红耳赤，愧不敢当，而今之事，皆臣失察之过也！臣既为宗亲，又累受皇恩，实无颜面立于庙堂之上，唯以直辞，但请陛下恩准！”
王鉷投靠李林甫，早已形成默契，无缝接茬道：“陛下明察！李相公碧血丹心，秉公执事，一心为国，每每宵衣旰食，以至今日竟受此奸佞诬陷！今科状头李观鱼，虽为李相公亲外甥，然李相公如真欲以权谋私，方法多的去，何须令其参加春闱邪？且不说本科状头原来乃是泉州寒士许子彧也，要不是其殿上狷狂，被陛下夺了状头！就是李观鱼在长安士林也是声名烜赫，满腹经纶，为人谦逊，摘得状头也是实至名归！何来通关节之说？反观柳朔，臣倒是听说，其在长安子弟中，乃是有名的剌头，斗蛐遛鸟，打架斗殴，声名狼藉？柳升之言，实乃恣意捏造，一派胡言！”王鉷提高分贝，伏头拜道：“陛下，柳升不仅生了个逆子，其亦行事乖张，大逆不道，咆哮朝堂废臣子之礼，攻讦百官无同僚之义，如此不忠不义、狂悖暴虐之徒，当真罄竹难书！陛下！出此恶獠，实非李相公可以预也！李相公乃股肱之臣，朝之鼎足，岂可废哉！臣拜请陛下明鉴，戮此恶獠以正国法，肃臣纲，清庙堂，平民愤！”
王鉷言毕，李林甫庇荫之下诸官俱拜道：“臣等拜请陛下明鉴！请李相公三思！”
好一招以退为进！许文业不禁想为李林甫鼓掌喝彩了，姜还是老的辣啊！许文业想不到竟然还会有人提及自己，这个王鉷果然口才了得，与李林甫一唱一喝，真是天衣无缝，成功塑造出一个呕心沥血、无私奉献的官吏形象，真的太让人感动了！
李适之见势，虽然亦极为厌恶柳升狂狗乱咬人，然而相较能够打击宿敌，柳升的生死，却显得无足轻重，他因而不甘心道：“陛下，开科取士，招贤纳才，乃是国之大事，柳升身为长安府令，竟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科场舞弊，徇私枉法，辱没的不仅是诸士林学子，更是朝廷的颜面！这也罢了，其举止之丧心病狂，做事之匪夷所思，皆令臣惶恐不安！更甚者，其为避免东窗事发，杀人灭口，坐赃嫁祸，今日更是不顾纲常，不守臣节，岂止是罄竹难书，简直是天理不容！臣以为，将柳升及其子柳朔处以剐刑亦不为过！”
“只是！”他话锋一转：“只是如此案件尚未明朗，何不暂将柳升父子收押，待查明真相，再行刑不迟！”
听到剐刑二字，含元殿内温度骤降，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所谓剐刑，又称千刀万剐，即执缚于桩，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然后杖杀，乃是后世凌迟之刑的雏形！柳升之过，不过是包庇独子，徇私枉法，科场舞弊，诋侮圣人大不敬，最多判个斩立决，谁曾想到，平日粗犷的李适之，竟然提议用此极刑！
李适之似无察觉，咽了口口水，又愤慨道：“陛下，柳升之案易处，其口中之言难办！所谓空穴来风，柳升固然枉费陛下通达儒术、好贤求治之心！可彼不过只是小小长安令，又怎会有此能耐！除其外，是否还有他人涉案？臣以为，兹事未明，还需委员细查，必然水落石出！至于及第的诸生，建议暂缓任职，重新考校，另举秋闱！”
虽然觉得用剐刑残忍了些，可毕竟同归太子阵营，李适之奏毕，御史中丞韦坚等与左相交好者，皆出列附议称善！
柳升先是错愕，继而惊恐万分，他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准备鱼死网破，饶是如此，也未将李林甫历年来经自己手构陷朝臣之事合盘托出，只是搅动了科场这潭浑水，哪曾想李适之竟然如此险恶，置自己于死地也罢了，竟然要将独子一并剐刑。柳升如坠冰窖，浑身颤抖着张嘴要抗争，却发不出声，只是眼睁睁望向李林甫和王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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